回不能放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去解析,如果执于因果,我们的灵魂会沉沦至时间大海的底部,无法呼吸。”我记得顾青月说的话,并加上我自己的思考。
柳云珍沉默了很久。
在寂静的黑夜里,这个灵魂抛去了人世所存的苦难印迹,陷入沉思。她是在复盘自己的一生,还是在决定自己的未来?我无从得知。就像我无从得知在面对暴力的那每一个当下,她真实的想法和感受。疼痛?无助?愤恨?恐怕她也无法理解平凡幸福着的人突然被杀被肢解的感受吧。
所以说,人世不过分为两种——平凡且忍受着苦难,而大部分苦难总来自于第二种人——无情且伤害他人者。
有心理学家曾说,亲情、友情、爱情,三者皆有,可谓人世圆满;次者,拥有其中两种,也还算满意;再次,只拥有一种,用心经营,也能过出自己的滋味。然而最不济,亲情、友情、爱情皆无,不仅没有爱身边人的能力,还会无底线地伤害陌生的弱者。
我和柳云珍都是这样的弱者。
柳云珍在她丈夫和孩子的眼里,不过是‘熟悉的弱者’。
我们的无力反抗变成了施暴者的武器,我们的弱变成了引发他们暴力的诱惑。那么,以暴制暴的复仇不仅不能让他们真正悔改,反而会让他们觉得我们是跳梁小丑,或是被扼住要害后奋力挣扎的家畜。不对,他们永不会悔改,因为他们的无情。
“决定了,还是轮回吧。”柳云珍突然说。
我从天花板上落回沙发:“为什么?”
“那该死的也快死了吧,毕竟我都老死了。那几个孩子也是会死的。不管因果报应怎么样,都不关我的事。不关我的事。我还想重新活一回,只为我自己。你看,现在有这么好看的地灯,我小时候都是点煤油灯,还有这么大的电视,还有火箭,还有飞机。既然我曾因为错误的选择而荒了这一生,那我就应该重整旗鼓,在我还有机会的时候。别人的错误、别人的惩罚就随他去吧。不关我的事。我要好好爱自己,什么时候都不算晚,对吧?”她看着我,眼里闪着光。
我相信那光不仅仅是灯的反射,还有从她心里、从她的灵魂深处发出的对人世憧景的光。
我点点头。
鬼地公的声音飘了进来。
柳云珍——庚寅年正月二十日生,卒于庚子年二月十五者——速来——
我不舍地抓住柳云珍的手,对她笑笑:“去吧。”
柳云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