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尝试随着记忆里呼吸的经验去动作,可我的胸膛只是起伏而已。
气流抛弃了我。
“你应该去找她。”我说。
“怎么可能不找?”拿依的声音再一次颤动,“怎么可能不找但是妖鬼们没有知道的,也许它们知道,却不能告诉我。她很坏。她会威胁它们。直到二十年后,我收到一封信,信上有她的地址。我去看了她一眼,便决定从此不再与她相见。”
“她老了。”我大胆说道,“你怕她看到还跟从前一样的你,心生难过。”
“有些痛苦藏在背后,就没那么痛苦了。”拿依起身,抬手从我面前划过,说:“休息会儿吧。”
我两眼一黑,陷入无穷无尽却十分安全的黑暗。
原来,黑暗也分很多种。阴冷的黑暗,暖极的黑暗,无边际的黑暗,托住我身体的黑暗。我想起我曾在这样的黑暗中十个月。不,不全是黑暗。有咚咚的声音,有男人女人的低声轻语,有轻柔的抚摸,有偶尔光顾昏黄、温暖的光亮。我曾在她的身体里,与她的呼吸同在,与她的心跳同在。
我投胎了吗?
可我还没喝过孟婆汤。
我记得发生在陈宋宋身上的所有事情——快乐、幸福、悲伤、死亡。
我仔细地回想着我的死亡。
阳光、泥土和水。是我对死亡的最初印象。
我的头侧摆在水坑里,前后左右都是绿色的草和各色叫不出名的小花。
至于我的身体我看不到、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。它们在哪里?
因为我丢失的身体,我伤心得要哭出来。可我在黑暗里,失去了哭的能力。我更加伤心。反正在黑暗中,在我的想象中,没有别人在场,我索性歇斯底里。
我癫狂地摇着想象中的头,甩着想象中的四肢。最好和拧毛巾一样,拧尽所有的意识。
直到我突然发现又有了光,脚也跺得发麻。我停下来,一抬头便看见投来鄙夷目光的拿依。
“我回来了?”我看看化出形的手。虽然边沿还有些模糊,但毫无疑问,我重回光明。
“拿依,”我向前一步,看着他,“我记得你刚刚还在跟我讲你与马阿婆的故事。”
“不是刚才,”拿依瞥了眼桌上飞天造型的日历,淡淡地说,“一个月了。”
“什么?我睡——我昏——我那啥了一个月?”我觉得哪个词都不太合适。